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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七零章 辨王子(三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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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已經深沈,烏雲遮住了月亮,顯得有些陰森。

幾乎是在同時,很多地方都發出了同一句嘆息:怎地那董家子,就不能安分些呢?

高望,堂堂中常侍,居然被梟首示眾。

有暗自鼓掌叫好的人,有痛罵董俷不知死活的人,還有一些人,則幸災樂禍。

“張大人,這董家子是什麽意思?在想我們挑釁嗎?”

十常侍中的宋典,振臂叫喊:“高望不能就這麽死了,我們應該給那董家子一點顏色。”

房間裏還坐著很多人,卻都是沒有接口。

高望,雖然名列十常侍之一,可說穿了張讓等人還真看不上他。不過是靠著何皇後狐假虎威,沒看見皇上和何皇後都沒有站出來說話,那不是擺明了,殺就殺了。

張讓、趙忠和畢嵐等人,其實在十常侍當中自有一個小圈子。

特別是封谞和徐奉的事情發生以後,對於十常侍中的其他人,懷有非常深的戒備。

在他們看來,高望的死是咎由自取。

早就已經提醒過了,那董家子是個蠻子,很執拗的家夥,還偏偏跑軍營裏囂張。難道這狗東西不知道,如今在雒陽城內最有資格囂張的人,怕就是那個董俷董西平。

天意都說了,董俷與漢帝,如周文王之雷震子!

雖然都知道這天意十有八九是蔡邕等一幹東觀學子搞出來的東西,可你還就是不能反駁。反駁了,那就是不讓漢帝做聖君,不讓漢帝做聖君,那就是說漢帝是昏君。張讓等人對於這種搞七撚三的勾當很熟悉,甚至學子們要想鬥嘴,死人都能說活。

“宋典,那你說我們該怎麽給他點顏色呢?”

趙忠不太高興,家裏還擺著董俷讓家俬坊送過去的一套黃梨木家具,裏面可是裝滿了金子。粗略計算,少說也有三百金。看張讓和畢嵐等人的模樣,只怕也收了好處。

其實,在十常侍之中真正拿大主意的,無非只有四個人。

張讓、趙忠、畢嵐和段珪。其中,段珪是名義上的長樂宮中常侍,屬於何皇後的人。

至於其他人,也有親疏。

就好像高望啊,宋典啊,韓俚啊,這些人都只是掛著十常侍的名號,沒甚大權。

有道是,拿人錢財,與人消災。

張讓這些人貪得無厭也好,橫行霸道也罷,可有一點非常好。

你給我好處,我就幫你。你敬我一分,很好,那我就還你一分,大家好好相處,有好事我念著你,當然如果你真的倒黴了,對不起,我不會幫忙,說不定還會落井下石。

宋典說:“怎麽著都好,只要讓他知道,這裏是誰的地盤。”

段珪摸著一枚翠綠色的玉扳指,頭也不擡的問道:“那你說說,這是誰的地盤呢?”

此人和張讓等人的喜好不同,酷愛美玉。

故而董卓命人從西域采集了上等的和田玉,由雒陽的巧匠加工,在送到段珪手裏。

宋典一怔,“這個……”

張讓站起來,嘆了一口氣:“這大內深宮,是皇上的地盤。宋典,我警告你,莫要想什麽歪點子。董家子可不是那些士子,和你講道理,一切按照正經的途徑來。他生於西北,是個蠻子。那執拗勁兒發作了,天王老子都不顧,別忘了太學院的那些人是怎麽死的。闖那麽大的禍都能活下來,你自己掂量後果,惹他會怎麽樣。”

宋典就是傻子,也看出來了。

張讓這是拿了人家的好處啊……

何止張讓,這屋子裏的人,只怕有一半以上,都得了好處。

好像他這種看似風光,實際上沒有一天權利的中常侍,人家董俷還看不上眼兒呢。

頹然坐下,念叨著:“難不成就這麽算了?”

“算不算的,不是你說,也不是我說,而是皇上和皇後決定。沒看見,上面的幾位都沒動靜,你還想怎麽樣?大家共事多年,都是為皇上效力,該說的我都已經說了,怎麽辦你自己決定。反正這件事,皇上不開口,我們就動不得那董家子。”

以前你們索要賄賂的時候,怎麽沒見拿皇上說事?

宋典無比氣憤,可是又無可奈何。誰讓他只是沒有張讓等人的那般權勢,心裏就算是有火氣,也只能壓著。等什麽時候張讓想收拾董俷了,自己再跳出來說話吧。

送走了一幹人等,屋子裏只剩下張讓四人。

“讓翁,你看……”

“嵐翁,莫要再說了。高望他們有時候看不清楚形式,純屬自己找死。沒看見那董家子聖眷正隆嗎?跑軍營裏找死,那董家子是在學周亞夫,而皇上也正想著要收攏兵權,需要的就是能帶兵的人……殺了個高望算什麽,估計皇上高興還來不及呢。”

“可我看宋典那家夥,有點不服氣啊!”

張讓冷冷一笑,“不聽話,那就讓他去碰個頭破血流吧,到時候自然就能明白。”

“宋典近來和大將軍走的很近啊!”

段珪沒由來的說了一句,“最近出入長樂宮,可是比我都還要勤快呢。我看這小子用不了多久,就要高升了。到時候,能不能聽我們的話,都還是不一定呢。”

趙忠猛然擡頭,盯著段珪。

而段珪卻把玩著他的扳指,好像這世上,再也沒有什麽東西能比這扳指更吸引他。

“讓翁,外面盛傳十常侍,十二個人,恐怕太多了吧。”

張讓面無表情,卻發出一陣笑聲,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鴨,難聽極了。

……

董俷放下了手裏那厚厚的一摞紙張,用力伸了一個懶腰。

紙張上寫的,全都是雒陽大大小小權貴的各種喜好,就連那太傅袁隗的名字也列入其中。

“這個班咫,還真是好本事啊!”

蔡琰在一旁觀看,笑道:“沒想到他居然能打聽到這麽多大人物的喜好,了不起。”

“了不起嗎?”

董俷笑道:“你可要小心一些,這家夥連大將軍府裏的事情都能打聽出來,保不住你和綠兒那一天……”

董綠臉一紅,怒道:“他敢,我就閹了他!”

說完,又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“阿醜,看你這兩日愁眉不展,究竟是在煩什麽呢?”

董俷嘆了口氣,“還能煩什麽,咱們家的一個,還有大內深宮裏的一個,都夠煩的。”

“是沙沙嗎?”

“是啊,沙沙好像個悶葫蘆似的,怎麽問他也不說。他不說,我就不好辦……你也知道,甘夫人如果是雲英未嫁之身,那一切都好說。可她偏偏是劉備的妻室,劉備又是盧植大人的學生,而盧大人和岳丈的關系又那麽好,還真的是有點不好辦啊。”

蔡琰和董綠,都忍不住笑了起來。

沒錯,在這方面沙摩柯好像的確是屬於悶騷型的。每天甘夫人清掃夾道,他就在墻頭上觀望,沒事兒的時候和蔡琰、董綠也會聊天,這甘夫人雖說是小家碧玉的出身,可學識上還是非常不錯。而沙摩柯呢,就會跑進跑出的,活像個孩子一樣。

偶爾甘夫人朝他笑了一笑,沙摩柯就會幸福大半天。

典型墮入情網中的大男孩兒,偏偏又不肯把心思說出來,弄的董俷是非常頭疼。

蔡琰想了想,“要不這樣,找機會我打聽一下甘夫人的口風。只是把甘夫人給沙沙,實在有點……阿醜,你實話實說,你有沒有對甘夫人動過心思?”

董俷連忙捂住了蔡琰的嘴巴。

“這種事情可不要瞎說。否則讓沙沙聽到了,萬一有什麽誤會可不好。甘夫人很漂亮,可是我已經有姐姐和綠兒,再也容不下別的女人了,以後莫要再說這種話。”

心裏甜滋滋的,蔡琰和董綠笑嘻嘻的點頭。

“沙沙的事情解決了,那辨王子怎麽辦?”

“辨王子?”

蔡琰和董綠奇道:“辨王子怎麽了?”

董俷嘆了口氣,“辨王子典型是屬於那種長期承受太大壓力,並且他人對他的苛責太重,以至於信心完全喪失,甚至有一點抑郁的狀況。他心事藏的很深,又不肯和別人交流。在軍營裏呆了幾天,基本上是不怎麽說話,這樣下去,遲早崩潰。”

蔡琰和董綠有點聽不明白董俷的未來言辭,可多多少少的理解了其中的意思。

“那怎麽辦?”

“要讓他加入啊……否則就算是天天來報到,還是游離於人群之外,沒什麽用處。”

“那怎麽要他加入?”

“我……不知道。讓他去操演,一炷香就可以把他操翻。真刀真槍的訓練,傷了他也不好,皇後肯定會和我拼命。關鍵是在於,要改變他,還要讓皇上不在意。這就是班咫的明交大將軍,暗結皇上的策略。說起來容易,可要做起來,真難啊。”

別看蔡琰看了那麽多書,可遇到這種事情,還真的是沒辦法。

劉辨的癥狀,在現代醫學來解釋的話,就是心理疾病。可在三國時代,又去何處找心理醫生呢?

董俷當務之急,是要讓劉辨能敞開胸懷。

可從小受到的壓抑,又怎麽可能是一下子能夠解得開?

董俷不是心理醫生,所能做的也只是盡量讓劉辨能像正常人一樣的玩耍。但最大的問題是在於,普通孩子的游戲對於劉辨來說是不行的,他是皇子,要有威嚴。

設計一個威嚴和娛樂並重的游戲,其實並不容易。

董俷也不是個百事通,對此道更談不上了解。心煩意亂之下,他讓蔡琰和綠兒先去休息,一個人在院子裏打轉,不知不覺的向前院的校場走去。

其實,劉辨是個很不錯的家夥,至少董俷是這麽覺得。

性格是不甚剛強,在混亂的時代中,絕對不可能成為一個英主。但這並不能掩飾他的有點,很聰明,同時也有股子韌性。至少每天陪著他觀摩操演,就不是什麽人都能堅持下來。

在董俷心裏,歷史上的劉辨被董卓廢掉,並且死於姐夫李儒之手。

而在這一世,董俷不希望劉辨死掉。因為在他看來,劉辨不死,就能讓老爹少寫麻煩。

可如何作為呢?

董俷撓著頭,走進了校場。

已經是半夜了,校場中還有人在練武。

沙摩柯光著膀子,一身腱子肉好像鐵塊一樣的結識。他騎在馬上,手舞鐵蒺藜骨朵,不時發出一兩聲虎吼。董俷也沒有打攪,而是坐在旁邊觀看,很無聊的,順手抓起了一塊拳頭大小的石頭,猛然站起來說:“三弟,小心了……看招!”

石頭脫手飛出,沙摩柯哈哈大笑,“二哥,區區小技,看我破掉你的招數……”

說著話,鐵蒺藜骨朵磕在了石頭上,掉在地面。

而沙摩柯單臂掄起鐵蒺藜骨朵,策馬飛出,從地面上把那塊石頭敲起來,飛向了董俷。

董俷順勢一躲,石頭落在了地上。

腦海中靈光一閃,似乎有了什麽主意。

而沙摩柯笑道:“二哥,我這一招怎麽樣?”

“啊,不錯,不錯……沙沙,你可真他媽的是個天才,我愛死了,哈哈哈,就是這個,我知道了!”

董俷說完,手舞足蹈的跑出了校場。

沙摩柯呆呆的站在校場中間,喃喃自語道:“二哥說我是天才?我,我幹什麽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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